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杂食,lofID=ao3的ID

再来一次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(一)

  泽北荣治离开美国的前一天,他在房间里收拾行李,深津一成坐在已经收拾得接近荒芜的床板上,看着他将行李箱的拉链完全拉紧,再悠悠地说。机票放进行李箱里咧。

  学长怎么不早说。他抱怨着又拉开行李箱,深津一成像变魔术般将一封信从身后掏出来,好像在教室里将练习簿收进抽屉般随性地塞进泽北行李箱的夹层,习惯性拍了两下,说好咧,其实机票在你的背包里,我早就看见了。

  那是什么?

  一封信咧。

  学长给我的信?

  到了美国再看咧。

  泽北荣治好像预感到了什么,丢下手上的东西盘膝在深津一成面前坐下,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开口。…学长?

  没有立刻回复,深津一成用手摆弄着一支造型华丽的笔,他的手指骨节很粗大,纤细的笔杆怎么看都不如篮球同那只手搭配。笔是泽北送的,他总是从各种人手上收到各种各样特别又无用的东西,似乎最近的风潮就是在告白的时候赠送这样的无用之物。泽北是风云人物,平时收到的礼物太多以至于出国后无法全部随行,就做了个好人将杂物摆出来任由篮球社的人挑选。

  其它人还在闹哄哄地瓜分。面对一箱子各种玩偶文具和小玩意,深津一成俯下身选了这支笔。

  分手吧,我们。深津一成还在摆弄那支笔上的小狗耳朵,一搭一搭,发出咔嗒的机关声。

  学长说什么?前倾着的上身僵住,泽北荣治习惯性的笑容还挂在唇边。他并不是没有听清,人在听到无法置信的话时总是怀着这种希冀,或许下一次可能不是不是这样的答案。

  泽北荣治从来没有这样认为语言就像一把利刃,从某个被捅穿的原点起始,他的胸腔开始被一种浓郁的痛苦占据。他怀抱着那种渺茫的期待,万一对方只是开了个稍微过分的玩笑,下一次愿意将其抽回,他还能捂着伤口像往常一样赖在恋人怀里撒娇。

  但深津一成显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,他沉默地盯着泽北荣治的眼睛,那双连山王的队友都难以揣测的幽深眼睛,就好像在宣布某个命令一样不容置疑。

  为什么?因为我要去美国了吗?我会想办法和哥联系的……他的声音变得很轻,很软,脆弱得像春日暖阳下湖面的最后一层薄冰。而深津一成踏上去。

  即便目光落在泽北荣治身上,他还是继续玩着那支笔。去美国能带的东西再多也很少,有些东西留在日本就好。

  啊,必备的经验里原来也包括感情啊……

  泽北荣治朦朦胧胧地想。

  那是为什么?学长突然不喜欢我了吗?昨天不是还……

  他想到昨天放学后,在日日放学后都要并肩走过的没什么人的窄巷里,深津一成突然停下脚步,转过身不容置喙地用手臂和膝盖把他钉在了墙上。学长从来就没有这样主动过,泽北荣治记得自己狠狠地吞了一口唾沫,极力想看清深津一成的表情。然而深津一成背着光,隔着高墙的路灯在他颧骨至下颌切割出冷峻的线,唯独一双眼睛幽光点点。

  

  深津一成却能将他的表情完全捕捉。

  其实没有做什么。深津一成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松开了束缚,然后自顾自地走在了前面。他一向是我行我素的人。

  

  这不由你来选。我心意已决,再怎么说也没有意义,就这样,我要走了。深津一成的话将泽北荣治的思绪拉回现实。像平时一样,信任我的决定就好。

  

  最终那句话还是没有说完,泽北荣治将剩下半句咽回喉咙里。

  很不甘心,但其实很清楚自己什么都做不到,因为没有留住学长的能力。泽北荣治肌肉僵直着坐在那里,像一根紧绷的弦,但这一次没有什么蓄势待发。他能感受到深津一成站起来,转过身, 走远,于是他握着拳头搭在膝盖上,过了好一会儿才对着没有人的空气说。…是,队长。

  

  拉上泽北荣治房间的推拉门,深津一成小心翼翼地顺着台阶一级一级往下,太阳慢腾腾地挪到西边,阴暗逐渐蚕食墙壁,泽北家的走廊在午后的光线并不算好。像这样待在他家应该是最后一次了,就连深津也不免这样想。恭敬地婉拒了泽北哲治留他吃晚饭的邀请,他在玄关换上皮鞋后,对着泽北的父亲鞠了一躬。

  

  关上门。在这段关系里,深津一成总是很想看得更远。不仅仅因为自己的年纪比泽北荣治更大,有一种身为年长者的责任感,也因为向来习惯于承担队长的职责。他的视野极佳,任何细腻的风吹草动都能捕捉,从球场上到球场下,甚至怀有一种未卜先知的能力。

  

  在90年代的日本,出国是一种热潮,无数人从本土出发,削尖脑袋也非得挤到意味着机遇和发展的美国不可。然而90年代初,对于大部分没有亲人在国外的高中生而言,出国仍然是一种如梦似幻的概念。

  

  深津一成有一位亲戚就投身于这出国的浪潮之中。出国后,那个叔叔就好像一滴水融入大海,只能从昂贵的越洋电话里听到星点近况,在过去时隔数个星期还会寄来风格迥异的明信片。深津一成盯着明信片上书写着陌生英文的地址看了很久。寄来的明信片逐渐减少,最后连一张都没有了。

  

  他看着深津一成长大,在深津偶尔不及格的试卷上签字,帮深津公务繁忙的家长开家长会,在老师夸赞深津是个聪慧的孩子时哈哈大笑,怀着得意的表情揉一把身边深津的脑袋。在那时深津已经长得很高,但他还是略低下头,承受了这种亲昵的动作。他看着少年深津练球,为他每一次进球喝彩。他在过去承诺过要来看他的全国比赛。

  

  深津一成从小就喜欢发呆,在他更小的时候父母甚至质疑他是否有智力方面的问题,而这疑虑在他念书后就完全消失了。他的成绩很好,在工科方面甚至名列前茅,自此便没有人过多关注他出神的这个习惯。对于深津一成来说,在对着天空或者植物出神的时候,偶尔会想起其它人对他说过的话。

  

  美国是一个彻底崭新的世界,新事物的浪潮将毫不留情地席卷人的每个毛孔,带来的刺激呈几何倍数增长,无论愿意不愿意都会被裹挟、被吞噬。即便出国的并不是他,深津一成却能提前替泽北荣治体会到那种迷茫和纠结。他知道泽北荣治缺乏这种概念,终有一日会熬不住各种寂寞和困惑,就像现在的他一样,最终开始质疑这段关系。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拖延,像切除发炎的阑尾一样,他不想让泽北荣治难做。

  

  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。如果被给予机会,泽北荣治会花光他一切能力来用语言证明这段爱有多么坚固,用一个又一个诺言来维护自己的理论,这对于热血上头的少年来说并没有什么错。然而深津一成在此事上存在近乎冷峻的成熟,而且有充分的发言权,或者说他用转头离开断去了泽北荣治最后一点期待。

  

  他不想在以后每一次反刍泽北荣治许下的诺言时,都背负被欺骗的风险。

  

  他更不想给泽北荣治食言的机会。

  

       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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